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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好安静地跪下了。

“听说,朕的老三教了你写字!”他优雅地放下手中的茶盏,闲闲地开口。

听说?这是我入宫以来最敏感的词汇之一,我对它的恐惧仅次于李允然的“必须”。

我弄不清楚这算不算是个问句,就规矩地给他磕了个头。

半天,他又开口:“你还跟珈蓝学了琴?”

这次我不敢不回,继续低了头说:“回皇上,是。”

“你抬起头来!”他轻轻地端起茶盏,呷了一小口,淡淡地命令说。

皇帝开口,我只得慢慢抬起头来。

“你。”

我这一抬头,皇帝立刻就像是见鬼似的,突然定在了那里,握着茶盏的手猛然一震,茶水溢出了大半,落在他明黄龙袍的袖口,腾腾冒着热气。他却呆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恍若未觉。

“你父母都是什么人?”皇帝一错不错地打量了我半天,沉声开口问。

“我娘是珈蓝公主以前的『乳』母,爹是禁军中的一个三等侍卫,只是,早就病故了。”

“你可有同胞的姐妹?”他又问。

连这也要问,是这个皇帝太八卦了,还是做皇帝的都这么体察民情?

我愣了一下,随即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这才深深叹出一口气来,缓缓地放下了茶盏,像是突然失望了,又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

隔了半天,他再次朝我看过来,眼睛里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冷然和平静。

我立刻低下头去。

他并没有责罚我的无理直视,自顾自地感慨,说:“老三的字是极好的,珈蓝的琴也是不错,改天你应该看看老五的诗文老七的箫和十一的剑!”

我想了片刻,抬起头,恭维他:“圣上的龙子凤女,当然是极好的!”

他漆黑的眼睛里顷刻间变得流光溢彩。

原来像天下所有的父亲一样,这个皇帝也会为自己出『色』的儿子而自豪,也会对每一个儿子给予这样热切的赞美。只是不知道,许多年以后,这个高高在上的父亲,还会不会记得自己今日的慈爱。

皇帝微笑地挥了手,我淡淡地告退。有时候我们快乐,不是因为拥有的多,而是因为并不曾失去。

回去的时候,十一的太监找了来,递给我一摞书,里面有我一直想看的《水经注》。

苏锦就忍不住地打趣我:“不是自己的丫头都这么上心,赶明儿公主出嫁了,就让你调过去服侍那位小主子。一个看书,一个磨墨,倒真是志同道合的一对儿!”

这个玩笑很是让人头疼,我想了片刻,就拿手扶了脑袋,抿了嘴一笑,说:“我还以为,凌贵妃娘娘会看在我母亲的份上,把我托付给她侄子凌世子呢!”

苏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拿手指轻点了我的头,嗔骂:“这么没羞没臊的,没看出来你竟有这么个心思呢!”

我微笑:“我要不这么说,姐姐哪里能饶过我!”

“没见过你这么鬼精的丫头!”湘绣笑着搁好花洒,又看了我说:“这可怎么好,偏偏是那位公子!”

我和苏锦就一起转了头,听她说下去,“以后嫁过去,要一起出来见人,可得好好打扮打扮!”

苏锦笑问:“为什么?”

湘绣立刻就一副“你怎么还不明白”的神情,指了我说:“不打扮,不怕被那位人比花娇的主子比下去么?”

我跟苏锦立刻笑得瘫倒在地上。

再见到凌朝晖,想起湘绣的话,不由得弯了嘴角。

他没好气地瞪我一眼,说:“好好的,见了我笑什么?”

我看着他微怒的神情,思忖着要不要告诉他那个“人比花娇”的评价,看了看他的脸『色』,就临时舌头拐了弯说:“知秋一个奴婢,见了哪个主子都是要陪笑脸的。”

“你会这么规矩?”凌朝晖狐疑地看我一眼,又侧过头去看着远处,接着说:“奉贵妃娘娘口谕,今儿让你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哥儿几个要出宫一趟,你得跟着照应。”

宫里那么多比我堪用的丫头,偏偏使唤我。这哪里是凌贵妃的主意,八成是这些皇子殿下的安排。

凌朝晖还在等着我的回话。我只好福身应了“是”,心里把这些无聊的皇子们骂了个遍。

凌世子走出去几步,又回过头来说:“你可别怨我,是七殿下的安排。”

李允然?想起这个春天里他明亮坚毅的眼神,我的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等到出了宫才发现,是五皇子李允照肃清残敌,从边关得胜归来受了封赏,请众兄弟一起过府去喝酒听曲。

我本来是不情愿挤在那份喧闹中的,可是听凌朝晖说叶落会来,心里隐隐的竟似有一些期待。她给我带来的烦恼,虽然说不上埋怨,可忍不住还是有一些好奇,想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三皇子和五皇子册妃之后,早已经搬出南宫,有了自己的府邸。而五皇子的军功极高,很是得皇帝看中,他的府第自然非常气派。

午饭后,几个兄弟聚在一起听曲,没有我什么事。我也不敢走远,就悄悄找了厅堂外的一株桂树下的石凳坐好。

枝头上一簇簇淡黄的小花开得正热闹。微风徐来,满院甜香。

我正在独自怡神,叶落就裹了这样的香气飘然而来,几乎让人以为是从天而降的仙子。见了我,她倒不惊讶,走过来大方地打了招呼:“你就是知秋姑娘吧?”

我诧异地抬起头。

我想,眼前这个人便该是叶落了,于是微笑了看她:“你怎么会知道我?”

她索『性』斜了身子坐过来:“上次听太子殿下说起过你”,停了一会儿,又说:“那个时候,就在想,我们到底会如何相像。”

太子殿下?原来这个储君,不仅会在宫里夺丫头,竟然还会去逛青楼。倒真是让人意外。

“现在见到了,如何?”我收起心思,看着她漆黑的眼睛问。

端视之间,开始谅解那些拜倒于她石榴裙下的男人---瞳若秋水,面似芙蓉,这个姑娘的确有『迷』人的资本。

“很像。”她一脸诚恳地看过来,低声感慨,说:“感觉就好像认识你很久了一样---你以前来过凤仪阁?”

我低头思索,然后果断地摇了摇头。这个时代,知秋那样的女孩子应该不会有机会进入欢场。而我,过来不久就进了皇宫。我们都不可能认识她。

见我摇头,她就有些失望地拉了我的袖子,又歉然地说:“长得像我,一定给你带来了不少困扰吧!”

我无言笑笑,回她:“没有,我本来也不是什么矜贵的人物。”

心里觉得有些奇怪,本来因为凌贵妃那件事,我对叶落至少是有一点点芥蒂的。只是此刻,见到这个跟自己几乎一『摸』一样的人活生生地站到眼前,竟然感到说不出的亲切,一点恼意都没有。

我们又絮絮地说了好多话,直到李允然的太监找来,才依依不舍地告了别。

临进宫门时,意外地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似乎正招呼守门的侍卫忙碌着什么。马车赶得更近了些,才看清是连城。大半年没见,他长高了许多。大概因为经历过战火,脸上也添了些与年龄不符的老练神情。

见到是我,他憨憨地一笑,神『色』欢快飞扬。

我不好多作停留,只微微朝他点了一下头,就匆匆离去。

后来,听李允然说,因为在战争中救驾有功,连城现在已经从军营调到了乾元殿的暖心阁,成了皇帝的近身侍卫。

时代造就英雄。因为这场战争获益的,看来,并不仅仅只是龙子凤孙。

入冬没几天,就是知秋母亲的忌日。对于这个从不曾谋面的母亲,我自是没有丝毫印象,倒是劳烦凌贵妃还记得,特特地叮嘱了我出宫拜祭,同行的是七皇子的贴身太监。

拈香,叩拜,烧纸钱。我做得相当虔诚,倒不是对这个人怀了多少亲密的感情,只是凭白占了她女儿的身体,多少感到有些愧疚。

我和那个小太监从老屋回来。他把我一直送到住处的院门口,临走时,塞给了我一个薄薄的信封。里面素『色』的信笺上,录着《诗经》里我最喜欢的《野有蔓草》。

野有蔓草,零『露』?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在那美丽的山野上啊,我遇到一位美丽的姑娘;她的眼睛清晰明亮,仪态万千又落落大方。我要和她共结连理,携手采桑。

真是很美的诗呢。虽然只是写在纸上,但光是想象那个人的声音,已经足够让人心动得微微战栗。

我一直害怕会深陷,害怕面对那个人的笑脸,最终却还是无力自拔,心甘情愿地沉溺其中。

进了腊月,宫里照例忙碌起来。我只能在不多的休息时间里完成两位老师的功课,再忙里偷闲地给李允然回信。

快过年的时候,三皇子李允墨遣了太监来唤我。

我赶忙整理了这些天的功课,又翻出以前多写出来的几张,凑足了数目,看着分量也不差了,这才小心地卷了,冒了风雪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