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九凤稍稍安了点心:“他们说,前面是近郊最后一个村子,再往前便要走上十几天才能有休息的地方。”
蓝又萱看着水老太被水云天扶上马,转身对徐九凤笑笑:“都走不动了,应该是在那里休整,这一片都是平原,这么走下去也挺危险的。”
说着去逗她儿子,小家伙吃着手指,只要饿不着就不哭不闹。
“孩子名想好了吗?都一个月了,叫啥的都有。”
“他爹说他来的不是时候,就叫水不时……”
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水不时?谁不识?你爹这是想你天下无人不识君啊,是不是啊,小不时?”
“呀,到底是文化人不一般啊,这不是牛尾巴拍苍蝇,赶巧了?”
好小一个村子,五六间破草房,半坍塌的状态,除了荒芜的几块田地,便是头上叫得难听的乌鸦。
唯一一点好处,一口老破井里还有些残水。
“这个地儿是咋生存的?”
连一群逃难的人都嫌弃,可想而知的破败。
“随便找一间歇歇脚,又不是要常住。”
房子是连一起的,五间强塞下他们百号人,还得是人挤人。
苏大生挂了两盏油灯,勉强有点亮光,勤快的已经开始洒扫。
“芍药,你陪姑娘在外等着,这里灰大,收拾好了再进来。”
安乔儿巾帕捂嘴,皱着眉说:“三哥也不知到哪了?派出去的小厮不知话传到没,我是一天都忍不了了,即便现在回去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府里我也认了。”
“姑娘别急,想必三少爷就快到了,小栓子是个靠谱的,功夫也了得,定会送到信的。”
温欣抢过蓝又萱手中的水盆:“我来,你看看江姐姐,路上就听她说肚子不太舒服。”
“看过了,这会好些,她相公正熬药,你这小身板,还别说倒比同龄的强上许多。”
她蹲着洗抹布:“常年干活炼出来的,爹娘身子骨不好,弟妹又小,家里只能靠我。”
“你也是长姐?”
她站起身点点头:“可惜都不在了……”
“你别难过,这么多难民,我猜官府是不会让咱们进业城的,大概也就是留在远郊开荒,到时咱们一处,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她的眼睛已不像先前那样黯淡无光。
原本布满灰尘和蛛网的屋子,垃圾和污垢清洁出来也算能暂时栖身,就是露天的棚顶和没了糊纸的窗户不停的有风刮进来。
温欣倒了脏水,刚想去井边再打一盆,旁边突然发出不易察觉的细簌声。
温欣一惊,手中的水盆掉在地上,一群人跑了过来。
“咋了?”
温欣战战兢兢指着一旁地面,苏大生抽出随身刀刃,放轻脚步走过去,荒草之下是一块方方正正的木板,有脚踏的痕迹。
他猛地掀开木板,一个小男孩蜷缩在地窖下,惊恐地盯着门口。
四周一片漆黑,微弱的光线从通风口透进去。
双臂抱住瘦弱的身体,显得眼睛格外大,呼吸急促,不停的颤抖,嘴唇干裂。
地窖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混合着泥土和腐败的气息。
“怎么会有个孩子?”
苏大生忙将长刀收回腰间,伸手想去拉他,男孩一躲,蜷缩的更紧。
“别怕,我们只是路过,不会伤害你的。”
温欣忙趴下身:“你先上来好不好?你看看,那里也有你这么大的孩子,我有吃的给你……”
温欣试探的伸出手,这回他没再躲,只是眼里仍有恐惧,周围的人大气不敢喘,着急让他递过双手来。
僵持足足一刻钟,蓝又萱将颗糖果从后面塞给温欣。
温欣摊着手,小男孩小心翼翼去拿,又慢慢的放到嘴里。
“怎么样?甜不甜?”
男孩木讷的点点头,随后将小手搭在她掌心,苏大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慢慢将他拉出地窖。
众人这才看清,不过六七岁,浑身瘦的皮包骨,大冷的天,只穿了一身肥大破烂的单衣裤。
“快带他进屋。”
温欣拥着他,想用身上的热度给他一些温暖。
几个女人叹着气:“真是可怜见的。”
“唉,苦瓜树上结黄连,一个更比一个苦。”
蓝又萱挑了个相对暖和一点的屋子给他,用小号的军大衣围住,他仍瞪大眼睛,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蓝又萱摸上他脉搏,轻柔的说道:“姐姐看看你身体有没有不舒服……还好,就是饿的,有些受惊。”
蓝又苏这时挤了过来,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羊奶。
“羊奶粉冲的,他能喝嘛?”
“能。”
温欣接过来,一勺一勺的喂,他瞪着惊恐的眼睛,不时的看看众人。
冷萃在屋外喊着:“又萱啊,我烧了热水,让你大生哥给他擦洗一下啊?”
温欣说道:“我留下吧,怕大生哥一个人在他会怕。”
其余人出了来,蓝又萱跑到另一间屋子,装着去拿自己的包裹,实则将空间的一套保暖衣裤,和小苏同款的羽绒裤,一件无领的羽绒短上衣,一双千层底的棉鞋,一双棉袜拿出来。
收拾完已是深夜,其余人各自回屋睡下,蓝又萱姐弟三人加温欣围着他。
“还冷吗?”
男孩摇摇头,面色红润了些,温欣给他梳着头。
“你叫什么名字啊。”
“石头……”
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今天太晚了,先睡觉,你睡小苏哥旁边行不行?”
石头再次点点头。
后来才知道,石头今年六岁,村里不过二三十人,听说要打仗,早就都逃走了。
他打记事起就没爹没娘,全靠村里人剩饭剩菜养大的,一直住在别人家的牛棚里。
等人走后,全靠野菜活到今天,之所以留在这个院子,也是因为那口老水井,一有个风吹草动就躲进地窖里。
温欣对他格外照顾,大概是因身世相似,又刚没了弟妹。
石头很少说话,常常一个人躲在角落里。
小苏几个差不多大孩子对他表现出极大的热情。
反正都是逃荒,多一个不算多。
水云天计划再休整两天就出发,接下来的路比较危险,十天的平原之行才能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