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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但床却十分窄小。

江揽月看到这张床时,方才意识到一件十分严重的事情……就一张床,晚上可要怎么睡觉?

她下意识的想问还能不能再铺一张床,然而话到嘴边,想起她撒的‘谎’,一时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人家认为他们是夫妻,她却一副要划清界限的模样,怎么看都有些奇怪吧?

此时她无比的后悔,之前老人误会的时候,脑子怎么就没有转得快一点?不是夫妻,也可以是兄妹啊!

她一脸的懊悔,谢司珩看在眼里,想了想,冲着那对老夫妻说道:

“老人家,还有多余的屋子吗?我身上受了伤,晚上睡在一起,恐怕会挤着伤口。”他一脸的歉意。

江揽月闻言一怔,随即眼睛冒光——对啊!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借口呢?

她满怀希望的看向那对老夫妻,急忙道:“没错,没错。不过不敢再劳烦你们,我可以自己收拾!”

“劳烦倒是不劳烦,空屋子也有……”老婆婆闻言面上满是为难,歉意的道:“可是我们家没有多余的被子了。就这一床,还是之前,我儿子媳妇留下的。”

期待落空,江揽月不由得有些失望。

也是,棉花也不便宜,庄户人家要置办一套棉花被可不容易。她曾经听府上有些老嬷嬷说,乡下的穷苦人家,一到冬天只有一个人能出门。因为家中只有一条棉裤,你穿了,他便没得穿。

如今收留他们这户人家不算太贫寒,但显然也没有富裕到置办那么多棉被来闲置的地步。

谢司珩虽然不是什么不知民间疾苦的人,但因为自身从小所在的生活环境,亦不曾想到原来在京城一些贵人眼中嫌重的棉被,却是百姓家里的稀罕物。

他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待他回过神来,那对老夫妻已经出去了,只留下他跟江揽月待在屋里。想到方才的事儿,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自嘲的一笑:

“从前觉得‘何不食肉糜’这话说得可笑,不曾想自己有朝一日也变成了这样的人。”

江揽月劝道:“这也不怪殿下。”便是她,都对最底层百姓的生活不甚了解,又何况是从小金尊玉贵的养着的皇子?

她想着,突然笑了,继续说道:

“我突然觉得这一遭,似乎也不是坏事。比这家人苦的还很多,亲眼看到底层百姓的苦楚,以殿下的良善,往后有了余力,定然能为这些百姓谋一谋福祉。”

她的暗示十分明显,往常,谢司珩总是沉默不语,或是顾左右而言他。今日,他却是没有闪躲,定定的迎上了她的眼神。

他久久不说话,就当江揽月有些摸不透他的意思的时候,谢司珩却郑重的点点头。

“我会记住的。”

她称呼他为‘殿下’,他却自称‘我’。

江揽月一愣,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本王’只是瑞王,只是一个封号。而‘我’,却是他自己。

他是想说,不论未来他是什么身份,他都会记住今日的承诺。

……

老人睡得早,吃过简单的晚饭后,那对老夫妻便回了屋中歇息。

江揽月再也没有在外头待着的理由,硬着头皮回了老婆婆给她跟谢司珩安排的屋子。

屋子里的灯火摇曳,映照着谢司珩苍白的脸庞。

因为他身上有伤的缘故,能少动便少动,因而一日三餐都是江揽月端到床边喂的。

方才晚饭过后,江揽月起身出去放碗筷,便久久没有回来。

他心里知道江揽月在想什么,见她久久没有回来,心里有些黯然。可是这会儿见她回来了,心里又不由得升起一丝尴尬。

两人沉默着没有说话。良久,谢司珩看着那还在对着门罚站的人,心疼又好笑。他轻咳了一声,正打算说些什么。

却见江揽月受惊一般转过了身,没一会儿,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露出个尴尬的笑容。

“殿、殿下,您先睡吧,我先收拾收拾……”

谢司珩看了看光秃秃的屋子,除了一张床,便只有一张老旧的椅子,甚至连一张桌子都没有——收拾什么?

江揽月也发现自己慌张之下说了胡话,一张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还不得不强装着镇定,拿着帕子去擦那张椅子。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屋内安静得落针可闻。江揽月默默的擦着椅子,一下又一下,尽量不去想那张窄小的床。

但她的心思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那里。

就在她心乱如麻的时候,谢司珩突然开口,说道:“揽月,我躺了一天,有些烦了。想起身走走,你累了一天,先躺床上歇会儿吧?”

说着,便要下床。

江揽月看见他的动作,心中一惊,顿时顾不得什么尴尬不尴尬的了,忙丢下手中的抹布冲了过去,一把按住了他。

“殿下伤势那么严重,哪里是这么快便能好的?快快躺下。”

她动作轻柔,却不容置疑的将他给按了下去。

经过这一打岔,方才那股奇怪的氛围冲淡了不少,她心里有些好笑。无事的时候讲究,现在二人落难,哪里有那么多不好意思?

想到这里,她坦然了许多,主动对谢司珩开口道:“殿下,您伤势严重,还是好好休息一下。这里有张椅子,我靠在椅子上睡会儿便好了。”

谢司珩闻言一愣,随即皱起了眉头:“这怎么可以?椅子不舒服。”

江揽月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没事的,我方才问老婆婆要了一个垫子,垫在椅子上便能舒服多了。而且,我也没有那么娇气。”

她一边说着,已经将方才拿进来的枕头垫在了椅子上,不等他再反对,便吹灭了油灯,将自己整个人往椅子上一塞,便歪头闭上了眼睛,一副一点儿都不愿意在商量的样子。

谢司珩怎能不知她这是担心自己的伤势?心中既感动,又愧疚。

正当他心中五味杂陈的时候,一阵小小的呼噜声传来。谢司珩一愣,随即看了一眼那边以一种一看便不是很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上的小小身影,心里越发的心疼。

她一定是累坏了,才能坐在椅子上,还一闭上眼睛就睡着。

然而,他自己的身体也开始不争气起来。眼皮渐渐发沉,身上的乏力感愈发强烈,仿佛置身于炽热的火堆之中,整个人热得发烫。

他并不想惊扰到江揽月,于是强忍着不适,试图用意志力对抗这股热潮。然而,没过多久,他的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半夜时分,江揽月被一阵微弱的呻吟声唤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立刻意识到那声音来自谢司珩。

瞬间,她的脑海变得清晰起来,睡意全无。

她来不及点燃油灯,摸黑着伸出手,向前摸索着。小心的走了几步,终于摸到了床边,再往前一探,她触到了一只手。

那滚烫的温度瞬间让她明白了过来,谢司珩这是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