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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口医院。

病房内,护士正在给赵子悦换药,重新包扎伤口。

徐来拎着饭盒进来。

他走近才发觉刚换好药的赵子悦,除了裸露出来的肩膀和锁骨,上半身几乎全部用绷带缠好的,像个蚕蛹。

“徐桑来了,正好。你帮她穿下衣服吧。”刚给赵子悦包扎好伤口的日本护士看见徐来,一脸笑意地说道。

徐来目光落在床边护士拿来的蓝色条纹病号服,他只得对护士稍一点头,那护士便端着刚换下来的旧绷带出了病房......

“我自己来。”赵子悦伸手扯过床边的病号服,可她只要稍稍一动,便牵扯到背部的伤口。

徐来拿过病号服,坐在床头,伸出胳膊穿过她的颈部和肩部的交接处,将她扶着坐起来,然后把枕头对折了一下,垫在她后腰部:“别动!你现在这样子,没人会对你有非分之想。”

赵子悦眯了眯眼睛,还是觉得他说的话有些道理,自己虽然没穿上衣,可这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乍一看,还真有点像埃及金字塔里面的木乃伊。

于是她很配合伸直胳膊穿上病号服。

接下来,扣子还没扣好,徐来只得靠近一些,坐在床边,两只手轻轻地拢好衣服,然后再由上至下一颗颗扣上......

“你手抖什么?”赵子悦见他给自己扣个扣子,像是手里捧着个炸药包一样,战战兢兢。

“哪有?你肯定看花眼了。”徐来将病号服最上面一粒扣子扣上,这才如释重负般站起来后退几步,打开饭盒:“给你煲的鲫鱼汤,太烫了,先冷一冷。我盛碗给叶秘书送去。”

“锦...叶秘书他还好吧?”赵子悦说得有些吞吞吐吐的,生怕徐来又笑话自己。

“没什么大碍。”徐来故作轻松道:“他现在可是我们俩人的救命恩人...这鲫鱼汤...”

“你去送呀,还看着我干什么?”赵子悦有些心虚低下了头......

再次回来,却看到赵子悦靠在床头睡了,徐来只得盖着饭盒,坐在床边守着......

良久,赵子悦才醒来:“来哥,你怎么还没走?”

“子悦...我给你请了特护...”徐来盛了一碗鲫鱼汤,舀了一勺放到她嘴边:“过几天我要出差一趟。”

“哦。”赵子悦喝了一口鲫鱼汤,眼睑下垂,看不出她什么表情......

一碗鲫鱼汤很快就见底了,徐来收好饭盒:“这几天我会熬好粥,让钟良送过来......”

“来哥,你什么时候么婆婆妈妈了?还不快去忙你的。”赵子悦隐隐感觉他这次出差,应该会是危险重重:“要不你带上魏华去,他枪法好。”

“不,我想带上徐缺去。”徐来不想瞒着她:“他毕竟是徐处长的侄子,他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们整个行动组都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赵子悦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好再来赌馆里。

徐缺正在跟人赌色子。

他一只脚踏在凳子上,袖子撸起老高,露出两只肉肉的胳膊,双手举起筛盅快速摇晃着,嘴里冲着周围的赌客大咧咧地喊道:“各位,各位!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喽!”

“我押大!”

“我押小!”

......

赌馆内下注声此起彼伏......

徐来和钟良在他身后看了半天,他愣是没察觉。

钟良不得不拍了拍他的肩膀。

徐缺正赌得兴起:“谁呀!没看小爷我手气正旺着......”

可当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到是钟良和徐来,马上换了一副面孔,堆满了一脸笑意:“来哥,钟哥,你们怎么来了?是不是也想试下手气?”

钟良盯了他一眼:“来哥找你有事。”

“那正好,钟哥,这把你帮我顶着。”徐缺乐呵呵地将色盅递到钟良怀里,和徐来去了里间办公室......

“什么?跟你一起去武汉?”徐缺狐疑地看着徐来。

“你弹弓练得不错,可实战太少,我这不是带你出去练练。”徐来一脸的云淡风轻。

“不,你肯定是想送我回我叔叔那里。”徐缺只是贪玩,他又不傻,来哥真要带帮手,那也是带魏华或者钟良。

“咳,你上次就该去武汉的,只不过一些事情拖住了,这不就没去成嘛。”徐来不想瞒他。

“我不去!”徐缺梗着脖子。

“你和他们不同,你是徐处长的侄子,到时你在上海有半点闪失,我们这组的人都会吃不了兜着走。”徐来耐着性子做他的说服工作。

“来哥,你放心,我叔叔没把我当过一回事,你们都想多了。”徐缺眼珠子一转:“要不我去亲自跟我叔叔说,如若我有什么事,与你们无关,不就行了?”

“你以为在这里过家家?”徐来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

“我...”徐缺低头不语。

“这事我已经给徐处长发了电文过去。”徐来知道他本性不坏:“这是命令,不允许讨价还价!”

眼见去武汉已成定局,徐缺只得先接受着…

夜晚。

黄浦江畔。

黄包车停在岸边,汤先生负手而立,抬头看着远处的星辰......

“不许动!”来不及反应,汤先生的后腰就被手枪给顶住了。

可汤先生似乎一点也不紧张:“臭小子,又来这套!”

“老汤,什么事这么着急找我?”徐来收回手枪,与他并肩而立。

“你这次去武汉,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汤先生看着波光粼粼的江面:“国共两党虽然现在处于合作时期,可总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在从中作梗......”

“你说。”徐来抬手看了看劳力士金表:“我不能在这里停留太长的时间。”

“国军空军在五月份会有一次大动作,可此次日本空军空袭武汉惨败,已经引起了日本军部的怀疑,到时肯定会派出日本特工打探消息......”

“还用得着日本特工?我看国军内部那些墙头草都想迫不及待的给这些小日本递“投名状”!”徐来深锁眉头:“要想混淆视听,只能另辟奚径!”

汤先生于是把卧底同志在国军高层打探到的这个绝密情报一五一十的告之了徐来。

徐来听了,眼神一凛,感慨道:“这次日军空袭虽损失惨重,对他们来说却只是九牛一毛,可对于我们中国来说,战机已是消耗过半,如果空战再袭,恐怕会力不从心。”

“谁说不是?”汤先生侧目看了徐来一眼:“可惜了那些各界捐款买飞机的钱,现在还躺在香港的银行里生利息呢!”

“哼!我算了一下,起码能买个一千架飞机都不成问题。大难当前,国军总裁夫人还发着国难财,如果传出去,那可真是丢尽了中国人脸!”徐来握手成拳。

汤先生见他情绪颇为激动,只得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以大局为重。”

是啊,一切以大局为重!这件龌龊事已经压在徐来心头多少时日了,如今也只能是烂在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