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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川开始揭晓答案。

“在我们中华文明圈子里,如果自家女儿被小黄毛碰了,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等等,岳先生,什么是小黄毛?”

“哦,就是黄发垂髫那个小黄毛的意思,就是黄头发的小男孩。”

“哦,原来如此。”

“咳咳……”岳川接着说道:“可是在楚国一些蛮族部落,自家女儿吸引小伙子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肚子大了,那就是家里多一口人,是值得高兴的事。就像家里的耕牛突然怀孕了、下崽了,是敲锣打鼓庆祝的大喜事。”

说到这儿,岳川想起上辈子世界里。

爷爷还在当工人的时候,一个月是五块钱工资。

但是当时一头牛能卖上百块,抵得上工人两年的劳动收入。

所以,农村家里养的牛生小牛就跟中彩票一样。

敲锣打鼓庆贺不说,有的还会请来戏班子唱大戏。

在生产资料匮乏、生产力落后的时代,人和牲口没什么区别,家里多一个劳动力,就等于多一个干活的牲口。

自然是值得庆贺的事情。

谁的种不重要,重要的是生在自己家。

就像母牛生小牛犊,哪个公牛配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家多了个小牛。

只是男女生育被套上中原的伦理、道德之后,就变得不一样了。

众人能理解岳川的意思。

小家庭才会看重贞洁、操守之类的东西。

国家层面根本无所谓,当权者要的是人口,是人的数量。

谁生的不重要,跟谁生的更不重要。

重要的是更多的人口,更充沛的劳动力,更庞大的税源。

所以会出现“令壮者无取老妇,令老者无取壮妻;女子十七不嫁,其父母有罪;丈夫二十不取,其父母有罪。”

这些政令中充斥的,就是蛮族的生育繁殖,而非中原的礼制道德。

长卿急切问道:“岳先生,我们已经理解楚国蛮夷的生育思想了,他们的财富继承又是怎么规定的呢?你快说吧,别卖关子了。”

岳川哈哈一笑,“说起来,跟咱们中原也差不多,只是咱们没有这么做罢了。”

“不会吧?咱们中原也有?”

岳川点头,“在这些蛮族中,父子关系是不明确的,但母子关系是明确的!根据这个道理,男性能确定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就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这些是他真正的至亲,由此衍化出两种继承:兄弟继承、兄妹继承。”

“兄弟继承,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兄终弟及,但这涉及到一个问题,兄弟的子嗣也未必是亲生,但姐妹的子嗣必然亲生,所以,唯一能确保自己财产被至亲血脉继承的,就是姐妹的孩子,也就是自己的外甥!”

“俗话说:外甥仿舅舅,也就是外甥在模样上跟舅舅最像。这句话你们多多少少都听过吧?”

众人不由自主点头。

这句话确实听过,而且还见过。

有时候,儿子不一定像亲爹,但大概率像舅舅。

联想到岳川之前说的巫族“先父继承”理论,众人隐约明白了什么。

岳川又说道:“天上雷公,地上舅公,这也是说舅舅的地位和重要性。”

其他人还好,对“雷公”没有太多的感触。

只有那些做贼心虚,经常发誓的人才害怕雷公。

但是听到这话,大黄不由自主一哆嗦。

精怪都是怕打雷的,天上雷公,那真是精怪的命门所在。

却没想到,地上的舅公跟天上的雷公一样尊贵。

大黄瞬间明白了舅舅的分量,只可惜,他没有舅舅。

“还有一句话!”岳川接着说道:“民间俗语:爹死直接埋,娘死等舅来。这也说明了舅舅的地位和重要性,母族之中,舅舅的地位是最高的,也是最大的。”

这……

孔黑子不说话了。

他周游列国期间穷困潦倒,经常劈棺礼丧,帮人主持白事。

不光有男性客户,还有女性客户。

其中确实遇到很多“等舅来”的。

吃席的时候,必须等舅舅来了才能开席。

以前没怎么当回事,却没想到这些风俗背后蕴藏着如此大的渊源。

孔黑子忍不住问道:“岳先生,舅舅的地位为何如此之高?”

岳川呵呵一笑,“在我们当下的礼制中,只强调父权,强调君臣父子,却忽略了母族的存在。但是我们每个人都有母亲,也自然而然有母族。远的不说,当今天下列国公子王孙夺权争位,出力最多的都是谁呢?”

众人再次沉默。

公子王孙还没出生的时候,他的母亲,以及母族就在进行第一轮投资了。

各国联姻,公室女的陪嫁,十里红妆之类的。

除了钱财物资,还有各种人才。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生下一个公子。

当孩子真正出生,母亲所面临的宫斗难度势必上升数个级别,对母族资源的需求也越发强烈。

孩子成长起来后,他身边肯定会出现母族的表兄弟、舅舅、外公等人。

这些人会坚定地支持他,用一切手段将其拥上王位。

几乎所有国家都是如此。

国中政变,公子王孙们外逃时,第一个想到的也都是母族。

去找自己的外公、舅舅寻求帮助,以逃避自己兄弟、叔伯们的屠杀。

纵观历史,叔伯兄弟为代表的皇亲国戚叫“篡权”,娘家人为代表的外戚集团最多也就是“干政”。

在封建时代,舅舅是唯一一个会不遗余力支持外甥,却又和外甥没有根本利益冲突的同性。

而“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扒开亲情的表象,骨子里全都是利益。

岳川笑着说道:“在母系社会,舅舅的地位最高,血缘最亲,所以楚国很多蛮族都是外甥继承制。如果没有姐妹,对这些男子来说,就相当于‘绝后’。如果有姐妹但没有男孩,那就由姐妹生的女孩继承,再传给女孩的子嗣。”

“这一点在我们中原也一样。”

“女子出嫁时的嫁妆,是不计入夫家财产的,而是单独的一份。当夫家诸子分家产时,父亲那一份是平分的,但母亲的嫁妆是只分给她的亲生子,其他非亲生的孩子不能侵占。”

“大家仔细想想,是不是这样?这是不是在父死子继的制度里嵌套了一个兄终弟及,又或者外甥继承?”

(外甥继承制度是真实存在的,现在某些民族依旧沿用)

(举个典型的例子:历史上武则天时,面临一个问题就是,太子到底应该立李姓还是武姓,武家的人也确实觉得自己天命所归,有资格继承大统,那么请问,武则天立太子,应该以什么为依据,又应该选择谁呢?)

(第四更~)